周四晚上，李荼装了一书包的作业，手上还提了两袋。他也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。毕竟那些人还说自己做一些再给他。
到底是快国庆了。李荼想着，提着两个袋子慢慢的从人流里面独立了出来。
最近一段时间的连轴转，让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其余的事情了。包括赵蘼的事情。
偶尔有空的时候想起，他都觉得现在的赵蘼比起数学题来说可能来的更加棘手一些。他也在有些刻意的避开对方，正像对方做的那样。
但是有的时候存在那么两个人，就像是两块磁石，他们可以隔着一张纸、一方手帕，甚至是一本书吸住对方。
而生活，就是那本不薄不厚的书。
赵蘼也犹豫了快一个周的时间，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和对方说一句谢谢。
她是写文的，觉得文章能承载的情感是有限的。所以很多事情，亲力亲为远比一纸书信来的更好，更直观。
于是李荼就看见了赵蘼一个人站在昏黄的路灯照成的光圈之中，雪白的校服像是一条小裙子一样系在腰间，随着夜风轻轻摆动。
她背着一只双肩包靠在了路灯杆上，一只脚的脚后跟也抵在了路灯杆上，手里正拿着一台手机，时不时勾起嘴角微笑，看起来是再和谁聊天。
对方洁白的手腕上一根红色的红色的丝带吸引了李荼的注意，随着那人打字，丝带也轻柔的晃动着。
正在和童呤聊着后面几天规划的赵蘼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，她偏头看去，只一眼就感叹：“好一个勤奋刻苦的优等生。”
“这算什么。”李荼长舒了一口气，走到了赵蘼旁边看了她一眼，“走吧。”
“哦，哦......”我果然有些怕这家伙，赵蘼想着，然后跟了上去。腰间的雪白校服随着夜风飘舞，像是穿了一条小裙子。
“等了多久？”路上李荼问道。
赵蘼有些疑惑，自己这么明显？只一眼就被看穿了？
事实上是这条路上还真没几个李荼那所学校的，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。所以他也没多想，直接认为赵蘼在等他。
事实上，也是如此。
“嗯？”赵蘼再一次跳到了白线上，走了一步、两步，然后转身看着李荼，“十分钟？”
事实上是半个小时。从晚自习下了，她就跑到了这个路灯下候着了。只是凉爽的夜风将她额头上的汗都吹走了。腰间的小裙子就是跑热了才脱下来系在那里的。
然而李荼那个时候却在收作业，也在收钱。那些给他作业的人还打算自己做一点，然后少拿一点钱给他。结果两节晚自习下来还是一点都没做。结果就拖了一些时间。
李荼想来是没有道理的，于是说道：“晚上危险，以后没有要事你还是早些回家吧。”
“我今天晚上是有事儿才找你的。”赵蘼还是收集够了勇气。她转身停下了脚步，转身定定的看着像是苦行僧的李荼。
这次，她没有去搭理被夜风吹起挡住了脸的头发，也没有东扯西扯的说些奇怪的话。而是轻轻的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，李荼。”
不是什么奇怪的外号，也不是什么代称，而是对方的名字，她起身，将头发捋到了耳后，笑着说道：“那天，真的谢谢你了，李荼。如果不是你，我也想不到会有什么后果。”
李荼看着她愣了愣，蓦地笑了。
赵蘼歪着头看了李荼一眼，也笑了。
换了一个路灯，灯下也换了几只蛾子，夜风轻轻的抚动着树梢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“送你回家。”
“哦。”
最先忍受不住沉默的还是赵蘼。她看着前面路灯下一个个光圈，突然发问：“你觉得那些光圈看起来像是什么？”
李荼横看竖看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。然后转头看向了赵蘼。
她跑了几步，站到了一个路灯下的光圈里面。暖黄色的灯光散布在了她光洁的脸上，她转了一圈。然后看着李荼：“这路灯像不像是那天那个舞台上的聚光灯？”
“有点儿。”
“有些敷衍。”赵蘼眉毛一扬，然后又笑着拍了拍李荼的肩膀，“不过很有你的风格。”
李荼没说的是，他刚才心里轻轻跳了一下，就因为赵蘼转了那个圈。
昏黄的灯下，她洁白的校服真的有那么一瞬看起来像是芭蕾舞裙，墨泼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，却没有遮住她那双昏黄路灯下黑玛瑙一般闪亮的眼睛。
一条路终归会走到尽头，李荼看着家门微笑着向自己挥手的赵蘼点了点头，然后转身走了。
“我回来了，爸。”赵蘼对着门口的监控呲牙笑了一句。
离开了赵蘼家，李荼又走了一会儿。还是昏黄的路灯，只是这次手里的两袋作业好像轻了一些。
看着路灯旁的两颗梧桐树，李荼知道快到家了。随后加快了脚步。
楼梯间的灯光一闪一闪的，报修了也没人来，或许是这里的物业早就跑了。毕竟这里的人都拿不出几个钱。
物业或许是天下最机敏的人，李荼曾不止一次的这样想。毕竟每次报修，都像是石沉大海。一度让人怀疑对方已经跑路了。
但是很奇怪，每年收物业管理费却比时钟上的秒针转的还准。每次看着贴在自家门上的那一张收费条，李荼都想把它扯了然后扔进垃圾桶。
或许物业就是泥鳅转世变的，永远抓不住，但是你知道它在。
刚上了九楼，李荼就看着邻居王婶儿正站在自家门前看着他笑：“哎呀，荼子，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啊。”
“怎么了王婶儿？”
王婶儿朝李荼走了过来，然后递了一袋鸡蛋：“这些你们拿去，荼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啊，看看能不能来给我家晓雨补补课。”
“都可以的。”李荼自然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，接过了鸡蛋之后说道。
“那明天你看行吗？”王婶儿显得有些高兴，两只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也多了一丝色彩。
李荼点了点头：“可以。”
李荼敲了敲自家的门，门后很快就有了声响。不多时就是开门的声音响起。
“哥~”李豆子扑了出来，抱在了李荼腰间。
李荼揉了揉李豆子的丸子头笑道：“今天在家都干了一些什么啊？”
“嗯，还是在写小说。”李豆子声音很小，“只是，还是....”
李荼将手里提着的两袋作业放到了脚边，蹲下了身子轻轻捏了一下李豆子的小脸笑道：“哥养你。”
“嗯.....”
“走，我们回家。”
沉重的铁门关上，里面就是李荼避风的港湾。没有谁真的是汽车人，只需要一桶汽油，就可以呼哧呼哧从地球北边跑到南边。
人心是会有损耗的，它像一只铅笔，写的越急，它就磨损的越快。也会慢慢的被纸张打磨的圆滑。
对李荼来说，这个家就像是一个卷笔刀，每次他回家，这个卷笔刀就会轻轻转动，不仅给他递来了清风，让他夜间能够安眠。也能让他的心时刻保持原状。温暖而又平静。
“哥，你吃。”李豆子夹了一块儿鸡蛋到了李荼碗里。
看着自己这慢慢长大的小豆子，李荼心里却叹了一口气。
并不是他不愿意养豆子，相反，他可以倾尽一切的去培养她。让她好好长大，从豆子变成豆芽儿，再到豆苗然后是豆秧。
但是他希望她能获得自己成长的力量，不是由他来像是施肥一样灌注。而是自己扎根于大地汲取营养，然后在阳光下茁壮成长。只有从内心深处汲取的力量，才能真正的让一个人强大，变得敢于乘风破浪、披荆斩棘。
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这小妹能走出房间，沐浴在外面的阳光下。和正常的小孩儿一样去跑、去跳、去放风筝、捡树叶做书签，外面的世界那么大，并不是全部的人都是坏人。
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，古话终究有它存在的道理。
李荼笑着轻轻揉了揉李豆子的头，在对方不满的抱怨声中笑了笑：“你会长高的，我保证。”
“真的？！”李豆子眼里有了一丝潋滟的光，即便身处白炽灯下仍然有些显眼。
“真的。”李荼刨了两口饭，“我骗过你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李豆子埋头吃饭，突然又转头看着李荼，“哥，你和赵蘼姐姐很熟吗？”
在李豆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，李荼是有些意外的。将饭咽下去了之后，他看着李豆子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想和她玩儿......”李豆子埋下了头，机敏的小眼睛时不时瞟过李荼。
李豆子还记得那天早上，她出来吃早饭的时候，正巧看见赵蘼在喝粥。
“好喝吗？”李豆子强撑着拿出了大姐范儿，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询问道。
“好喝好喝，豆子大姐的哥哥做饭真是一绝。”赵蘼也是接着李豆子话，笑着说道。
李豆子看着对方脸上柔和的曲线，莫名的有些松下了戒备。
李豆子喝赵蘼聊了聊之后，双方都发现对方在搞文学创作。二人当即就有些此道不孤的感觉了。
当天早上如果不是赵蘼要上学的话，或许二人能在李豆子的房间促膝长谈。
李豆子觉得赵蘼是相当不错的，她是这样认为的。不过她也知道，自己这哥哥恐怕是追不上那小天女。
李豆子说的话，让李荼愣了一下，沉吟了一下，还是摇了摇头。毕竟他和赵蘼并没有到随便上门拜访的程度。
我和她应该是朋友？李荼有些疑惑，不太明白朋友的定义。
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不如律法例条来的清晰明确。律法会告诉你，这么做就是违法了。但是人是不会站在漫天飘飞的落叶下笑着对你说：‘我们是朋友。’这样的话的。
应该说，成为朋友或许只是水到渠成的感觉，而不是生冷僵硬的公式。
总有那么一个人，远远的看见你了，就会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小猫。她猫着腰，小心翼翼的贴近，轻轻拍了一下你的左肩，却又站在了你的右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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